3.火烧膏药旗
旺财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现在仍然是光身一人,和年近七十的父母住在一起。
旺财并不是人品不够好,也不是不会持家。凭旺财的祖传手艺,养活一家人并不是什么困难事。
十年前,日本人占领了这座县城,本来已经生活在苛捐杂税重压下的百姓们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日本人修工事,建炮楼,征钱,征粮还征人,这还不算,他们还天天满大街骚扰那些女孩子,弄得街坊四邻岌岌自危,敢怒不敢言。迫于无奈,许多家庭被逼离开了县城,搬到了穷僻的乡下艰难度日,县城里的女孩子越来越稀少,连适龄男人的婚嫁都变成了难题。而像旺财这样三十好几讨不上媳妇的更是不在少数。
人口急剧的减少,让本来就不大的县城,社会日益萧条。商铺关门的关门,破产的破产,仅存的一些商户也在苦苦的支撑,说不定哪天就得关门停业。
旺财不仅被日本人征去做了几个月的劳工,还把他给父母备下的两副棺材板拉去建了炮楼。这一度让旺财怒不可遏的要去和日本人拼命,幸亏父母街坊邻居苦苦相劝,才没有弄出人命来。不过他心里的仇恨却是与日俱增,寻找着复仇的机会。
县城中心伪警察局的门前原本有个广场,是那些流动的商贩和市民闲暇的聚集地。日本人来了以后,就把那个广场用铁丝网围起来,专供日本军队训练。
在广场的正中,日本人还修了一个五米多高的木头平台,平时有日本兵日夜把守,上面还插着一面膏药旗(其实就是日本人的太阳旗,像极贴在身上的膏药)。
街道上的人群已经越聚越多,连平时不敢露面的一些女人和孩子也来到大街上,加入了亢奋的人群。
作坊里的工人和在田地里耕作的农民,甚至都没有放下手里的工具就拥向城市的中心,人们开心的笑着、议论着、诅咒着……,人们大声释放着十几年的压抑、愤懑,寻找着发泄怒火的方式。
很快,人们就把广场四周的铁丝网拆了个精光,又把目光瞄向了广场中央那座木头台子。
旺财早就拎着斧子来到了广场上,一眼就看见了那面垂头丧气的膏药旗还挂在那里,这些年憋在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只见他几个大步就窜上了平台,抡起手中的大斧子,对着旗杆就砍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半截旗杆拖着膏药旗,翻滚着落到地上,
附近的人觉得还不够解气,站上去用脚狠力的踩着。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烧了它…
烧了这个狗日的哭丧布…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旺财,他从地上拾起已经破乱不堪的膏药旗用随身的火柴点燃,并随手扔到了那座木制的平台上,干燥的木板被引燃了,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广场,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人群躁动着,整个广场躁动着,整座小城躁动着,这个夏日的午后躁动着……
狂躁的人群继续搜寻着能够发泄的途径。
手里提着大砍刀的许家肉铺的老板大毛愣忽然想起来不远处日本人开的那个百货店,然后振臂一呼:老乡们,小鬼子开的那个百货店还留着它做什么,抢了他个龟孙子。
激愤的人群就像是秋天里被晒干水分的一捆茅草,被大毛愣的一句话又给点燃了,潮水般的人群呼啦一下朝百货店涌去。
百货店的老板是一个长着一撮小胡子、两只眼睛锃亮的三十多岁的日本人,当他从收音机里听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觉得大势已去,便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抛下了他的女人樱子和两岁多的女儿偷偷溜出了城,扬长而去。樱子抱着女儿看见愤怒的人群已向这里冲来,便抱起女儿从后门绝望的逃走了。
很快,人群冲进了店内,所有能用的东西便被抢夺一空。抢到东西的市民大声的炫耀着,心满意足的慢慢的向家中走去,而更多两手空空的人们还在向这里聚集。
看来,喧嚣的小城还没有静下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出现在小城的西门,他们沿着东西大街直奔城中心。
三个骑在马背上的人非常抢眼。中间的骑马人身材魁梧,着一身崭新的天蓝色军装,帽徽和肩章在太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非常耀眼。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是长着两只老鼠眼和那条横亘在脸颊上长长的刀疤。左右两个骑马人大家都不陌生,是现伪政府县长李大头和伪警察局长李大虎。(顺便说一下,李大虎是李大头的亲侄子)。
跟在三匹马后面的是五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美中不足的是服装的颜色有些乱,天蓝的,灰白的,……看上去显得不怎么协调。
这一队人马直接来到了城中心的广场上,五十多人的队伍将三个骑马人围在中央。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瞪着眼睛,伸长脖子注视着。